當我們談起家具與收納，或許都著眼於功能與美感，卻忽略了真正打動人心的設計，其實就藏在那些能與生活悄悄變化的細節裡。由設計大師 Dieter Rams 於 1960 年所構想英國家具品牌Vitsœ 606 Universal Shelving System 層架系統正是如此，從「LESS IS MORE」到「LESS BUT BETTER」極簡的模組語彙敘述出，家具不該只是物件，應是成為與生活節奏的共舞者，時而急促、時而從容。

這次，我們趁著 Vitsœ 的規劃師受到非關設計邀請， Anna 首度來台灣，就與她聊聊為何這組 60 多年前的層架系統，至今依舊如此現代，甚至更貼近當代我們所嚮往的生活樣貌；箇中她又是如何與使用者一同從生活細節出發，找出讓物件與空間共生的最理想方式。

Vitsœ 規劃師的工作——遠不止是設計而已

或許，家具設計講的是尺寸與比例，收納講的是容量與分類。若然，有一份工作，得先坐下來聽一個人訴說他的生活、他怎麼閱讀、在哪裡工作、習慣把東西擺哪一邊，那就不只是設計，而是整理一個人的日常節奏。Vitsœ 的規劃師 Anna 點頭同意，並說道，她的工作不是單純地規劃一組層架，而是與人共構一面牆的可能，一切也是關於與人之間的交流。

EO：這次你來台參與活動，我們也終於有機會好好聊聊你與 Vitsœ 的故事。我一直很好奇，當初你是怎麼開始接觸 Vitsœ 606 系統的呢？

Anna：Vitsœ 在 2017 年把工作室搬到位於英國倫敦北邊一個叫 Leamington Spa 的小鎮。而我自己就是在那裡長大的，所以某種程度上，一直都知道 Vitsœ 的存在，算是從小就耳濡目染。

Vitsœ 的規劃師這個角色，雖然很多人會以為是純設計相關的職位，但其實很大部分是與人合作，包含跟客戶對話，還有跟公司內部像是物流、組裝等不同部門合作。我喜歡與人交流，這正是我想做的事，也讓我非常享受這份工作。

EO：那你後來成為了 Vitsœ 的規劃師，開始與不同的客戶合作。想問，當一位客戶找你規劃 606 系統時，你通常會怎麼開始這個流程？

Anna：我們會先從「客戶的需求」開始。每個人接觸我們的方式都不太一樣，他們會直接來店裡、網站或電話聯繫。他們對 606 系統的認識程度不一，所以每一次的規劃過程都不太一樣，有的客戶會提供非常詳細的資料，像是「我想要這個、這個、這個」，給我們一大串清單；但也有完全沒有方向的。

於是，我們通常會先提供兩、三組初步設計，當作參考的起點，讓他們從中選擇或提出修改，然後這就會變成一個來回調整的過程。他們可能會說「我喜歡這個部分」、「可以改成那樣嗎？」我們就再修，再討論，直到他們真的滿意為止。

所以整體來說，都是從幾張設計草圖開始，再慢慢磨合出最適合他們的版本。

EO：我想每一個案子應該都長得很不一樣，有沒有哪個讓你印象特別深刻的客戶故事可以分享？

Anna：這也是我喜歡 Vitsœ 的原因之一，我們的客戶類型非常多元，從大型的商業案子到比較小型的居家空間，例如：我去年底才完成一個很大的案子，關於瑞士一家60 間房間的旅館，對我來說是很有趣且挑戰的經驗。

不過，我也很喜歡做那種比較小、個人化的案子，像是我曾經協助一對長期支持 Vitsœ 的老客戶夫妻。他們當時要搬家，希望能把原本的 606 系統重新規劃進新空間。剛好他們的女兒也正在搬家，他們就介紹我給她安裝 Vitsœ，我也幫她一起設計了。這等於我幫整個家庭都規劃Vitsœ了，讓人感到很有人情味。這也反映出我們品牌的另一個特點：很多新客戶都是因為朋友或家人推薦的，這種口碑傳播對我們很重要。

EO：那像這樣的大案子跟家庭用戶的案子，你覺得差別是什麼？

Anna：家庭案子會更著重在細節，也更個人化。我們會了解他們的生活方式、喜好，比如有人喜歡畫畫，我們就會推薦適合放筆的抽屜；有人愛讀雜誌，我們就會幫他規劃雜誌架。 但旅館那種商業案子，則是以「功能性」（Function）為主，要能滿足很多不同人的需求，設計上會更機能導向。

「有意識地思考自己真正所需」之必要

在快速更迭的趨勢浪潮裡，Vitsœ 606 這組自上世紀問世以來仍持續受到喜愛的系統，顯然選擇了與時間並肩而行。它由金屬支架與層板構成，近看是書架、工作辦公桌面，遠看，則是一幅家裡的垂直風景，拼組出無數種生活樣貌。正如 Anna 所說，一組606層架如何跨越時代，正是一種關於「不過時」的自由與彈性。

EO：606 系統從上個世紀就存在了，到現在還是這麼受歡迎，你覺得為什麼？

Anna：以今天的情況來說，我覺得它是一個很好的選擇，因為現在像 Instagram 和 TikTok 這類社群媒體上有太多流行趨勢和微趨勢，大家很容易就被當下的潮流牽著走。但也因此造成了很多過度消費的狀況，而 Vitsœ 和 606 系統是反其道而行，核心理念是「少即是多」（less but better）。

我們鼓勵的是模組化、可持續發展的設計，讓家具隨著人的生活改變而變化，不是一次性買斷，而是可以慢慢增加或調整，這也呼應我們 Vitsœ 的理念：用更少的東西過更好的生活。

所以我認為，在這個什麼都快速流行又被淘汰的時代，能有意識地思考自己真正所需什麼是非常重要的。

EO：聽起來每一個案子都有自己的故事，而 606 系統好像也真的陪著很多人一起經歷生活的變化。那你自己覺得，606 最特別的地方是什麼？

Anna：就是它的「高度模組化」，可以輕易地依照客戶的變化做出調整。儘管是搬家了也能重新規劃；有新需求，也可以增減模組。我們也有提供幫客戶重新配置的服務，讓他們的系統永遠都不會「過時」，能用一輩子。

EO：這幾年你覺得大家對收納的需求，有沒有什麼明顯的改變？

Anna：絕對有，尤其是疫情之後，現在在家工作的人真的越來越多了。大家會開始想把工作空間納進自己的家裡，比方說想要有張書桌、一個可以工作的地方，但又不希望那個角落像辦公室，還是想整體看起來漂亮而質感。Vitsœ 就很適合這樣的需求，外型簡潔、美觀，但功能齊全，能把工作與生活融合得很好。

EO：雖然聽起來 606 系統非常萬用又靈活，作為規劃師，你覺得哪一部分是最有挑戰的？

Anna：系統本身幾乎是萬無一失的，但挑戰往往來自「外在環境」，像是牆面不平整、牆材特殊，或是客戶的需求很特殊都會增加規劃的難度。我們需要想辦法讓它符合空間與功能的雙重需求。

從歐洲到台灣，都有自己的 606 系統

當同一組 Vitsœ 606 層架走進不同的空間，皆長出全然不一的樣子。在 Anna 眼中看來，台灣的新建案、多為方正牆面；歐洲則常見歷史悠久的老屋與不規則格局。她津津樂道地分享著與來自不同國家的使用者合作的歷程。畢竟，每一面牆背後，其實都是一種生活邏輯的延伸。

EO：你和不同國家的客戶合作過，那你覺得台灣的使用者有什麼特別的地方？

Anna：我覺得差異比較不在於是哪個國家的人，而是他們對這個系統的「需求」是什麼，取決於「用途」，而不是「地區」。譬如，在台灣，客人常常會直接傳一張他們看到的照片，可能是在 Instagram 或 Pinterest 上看到的 606 系統，然後就說「我想要這個」。他們比較不是從零開始規劃，而是有明確的目標，這樣對我們來說其實反而更容易，因為他們知道自己要什麼，流程反而更快。

另外還有一點是，台灣現在有不少新建案，或是大家正在重新裝修自己的房子；但在英國或歐洲，則多是老屋，像維多利亞時期那類較大的舊建築。所以這也是一個明顯的差異，在台灣，606系統多半是裝進全新的空間；而在英國和歐洲，則需要因應各式各樣不同類型的建築，設計上也必須具備更多彈性。

EO：那如果是在空間比較有限的城市裡，你們在設計 606 系統的時候，會特別怎麼去因應這樣的使用環境？

Anna：606 有一個很棒的特點是「離地懸浮」的設計，這樣可以讓空間看起來更輕盈、不壓迫。因為視覺上地板沒被遮住，牆面也還能露出來，空間感就會大很多。我們在設計時也會更小心地規劃每一個模組，確保在有限空間裡發揮最大功能，不像歐洲那種老房子可以豪氣地往上堆滿牆。

EO： Vitsœ 606 系統未來有什麼想嘗試的空間或場域嗎？

Anna：我們已經有一些影視作品使用了 606 系統，例如：Apple TV 影集《人生切割術》（Severance），裡面有用到我們的椅子 620。我自己也曾經負責過一個電影片場的 606 設計，那真的很酷。我覺得未來可以嘗試更多影視場景，這是一個很有趣的方向。

EO：最後，你來台灣的這段時間，有什麼特別期待的事嗎？

Anna：最期待的就是食物。去了幾個夜市，吃了很多東西，但臭豆腐還沒嘗試，下次一定要試。我還去了墾丁，那裡的海灘跟自然風景真的讓我驚艷，沒想到台灣的自然環境這麼美。

在對談的過程中，總覺得 Anna 說的，其實從來不是草稿所繪畫的「怎麼組一個層架」，卻是「怎麼安放一種生活狀態」；而「生活」這回事，從來無法被輕易定義，它需要我們花時間探究才知曉。Vitsœ 606 之所以能夠走過半個世紀，不單單是因為它設計本身足夠的靈活與耐用，更在於它始終把「人」放在系統之前。設計不是為了定義生活，而是留下恰到好處的餘裕，讓每個人都能依循著自己的節奏，好好款待每一種生活的姿態。

關於 Vitsœ ｜
來自英國的家具品牌，以極簡、模組化的 606 層架系統聞名，由德國設計大師 Dieter Rams 於 1960 年所設計。品牌秉持「Less but better」的核心理念，主張家具應具備長久使用的彈性與耐用，並能隨著生活需求變化調整，不受潮流左右。606 系統以金屬軌道懸掛設計為特色，可自由拼組書架、桌面與收納單元，適用於住宅、辦公與公共空間，打造不定義空間的系統。

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