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 家訪 ] 家是一座島嶼,乘載生活流動的痕跡與創作留下的腳印——亨利與瑞竺的「山角」

早晨的溫開水,無色無味,卻在入喉的霎那滋潤未醒的身心,跟咖啡與茶比起來,只是最自然樸實的一種飲品,卻也正是這份平凡,讓溫開水的溫暖,能長久存在生活裡頭——就像亨利與瑞竺一同建構的居所「山角」一樣,在清透的水泥灰與淺色木質調中,含蓄地染上他們在工作、生活、旅途中帶回的記憶,放置在桌上、書櫃、寢室中的陶藝作品,各展性格卻又不張揚。

為家命名

上一次見到亨利,是在台南甜點店沼澤尚未結束營業前,這幾年在甜點師、陶藝創作者身份來回穿梭的她,決定在 2024 下半年為忙碌按下暫停鍵,用一段長長的休息沈澱,甚至臨時決定為自己安排到菲律賓念語言學校兩個月。亨利坦言自己是需要規律生活的人,已經許久沒有放空般地全然休息,「剛開始有點焦慮,因為我是真的廢一整天在家裡頭。」她笑著說,現在多了很多時間可以做陶,也期待工作室整修完成的那天。

這段珍貴的休息時光,亨利與瑞竺棲身於名為「山角」的家。之所以為居所命名,一來是兩人會不定期往返各自的工作室、台中的家、台南的家,就像打卡地標一樣,為地點命名,讓每一次駐足都有了根據。「跟作品命名的概念一樣,這裡離山很近,某面窗看出去就是山景,也剛好位於台中大坑的山腳。」而之所以改為同音字『角』,是因為這個家對他們來說是個安穩的角落,即使距離工作室有一段路程,卻能在往返路途中好好理透思緒。

規律、舒服,是這個家的關鍵字

山角的另一位主人,瑞竺,自建築設計系畢業後,因緣際會開始學習陶藝,並於 2017 年前往東京武蔵野美術大学進修,主修陶瓷,爾後於 2019 年回到家鄉台中發展個人工作室。瑞竺的作品,在自然中有著細膩的紋理,同時也承載著日本的侘寂之美,「在建築設計的領域裡,通常會先設想結果,讓計畫中的每一步朝著結果邁進,但去日本學陶藝後,那種無意識的美帶給我很大的影響,尤其是做陶過程不要預設太多結果,而是從中感受什麼時候該停下來,也懂得接受不完美與不完整。」

這樣的美學思路,不只讓瑞竺學著隨性的美好,也影響他看待作品與生活空間的觀點,「比起年輕嚮往刺激,經歷步調緊湊的忙碌生活後,覺得現在這樣的模式更適合自己,這個家讓我們保持安定,也很有沈澱的效果。」也許因為山角距離熱鬧的市區有一段路程,但大部分的原因,其實來自於瑞竺與亨利對這個家的細心安排。

山角的空間組成,主要是臥室、客廳,以及可作為茶室與客房的小隔間,值得一提的是,客房外還有個拉門,關起來就是一間套房的起居配備,作為主客之間的隱私,是相當貼心的設定。雖然沒有廚房,但高使用率的窗邊吧台是這個家的重要角落,也是最初花最多時間思考的一處,對灰色系鍾情的瑞竺與亨利,善用不同色階的灰來為櫃體定調,再用木頭、金屬感、石材去搭配出沈靜卻富有層次的樣子,自早晨到傍晚,從沖煮咖啡到清洗茶具,隨著窗邊的光線變化,吧台也乘載著兩人的生活風景。而相較於光線通透的公共區域,能讓收藏的物件清楚地展現,臥室則運用暗色的窗簾來製造隱蔽感,一來是在有限的空間裡,讓視覺有所區隔,二來是讓休憩之處的氛圍盡可能寧靜。

創作始於對生活的深厚情感

「我們都很愛買器皿,在住進這個家以前就搜集了很多,因此『收納』是規劃時的主要考量之一。」亨利說,他們會隨心情來更換器物的陳列,展示喜愛的收藏與自己的作品,其他寶貝則放置於隱藏式的收納空間裡,就像策展一樣,每段期間的家都會長出不同樣子,有機地變換樣貌。

也因此,家中陳列變動性最大的便是餐桌旁的櫃子牆與茶室,有了新收藏就會迫不及待想放上去,「例如之前是與台灣茶相關的茶具,但亨利近期在學日本茶,器物的陳列就會換。」瑞竺分享,他們設置了許多方便移動的傢俱,可因應使用需求隨時變動,讓家的情境更有彈性;而這些傢俱的共通特質,在於能原始呈現材料特性這件事,沒有過多鮮豔的顏色與裝飾,像是伏流物件以黃銅結合樹脂打造的燈座,又或是瑞竺用碳燻在陶的表面,讓成色帶有自然的痕跡,「來到這裡,也實現我們把作品融入日常生活的願望。」

想起台灣陶藝家林葆家老師曾說過,陶作的核心精神在於「做陶者對泥土與生活有深厚的情感」,身處需要投入大量想法的創作領域,這個家除了帶來安定,還為亨利和瑞竺帶來了哪些創作靈感呢?

瑞竺回顧學生到出社會初期,有種一直在搬家的感覺,直到住進這裡,才有種「不會變動」的安心感。「特別是從日本回來後,創作也漸漸回歸興趣和生活中的需求,開始做一些生活器物,比如下廚或泡茶時,去思考我們還缺少什麼器具?或者創作出的器物還需要做哪些調整?深刻感受生活跟工作其實是可以連結在一起的。」

亨利則分享,生活中的種種感受,都會變成靈感,「除了食器的創作,有時候也會加入一些旅行經驗,或用到一些東西便開始思索,用陶來做會不會也不錯?」才剛說完,亨利拿起櫃子上的北極熊蓋碗,是他近期的最新作品,對北極熊情有獨鍾的他,笑著說自己的收藏拿來開一間北極熊博物館都不為過。

除了陶作,在學習日本茶一年多後,亨利也深受茶道精神影響,「茶道有主客之分,在不同的立場,能感受到的也就不一樣,而即便每個人的角色不同,卻是平等的,沒有貴賤之分。」回歸生活,也讓亨利學習看待事情的不同面向,習茶除了練習技巧,也讓精神層面變得更加柔軟。

當家化作一件陶作

最後問道,如果要用陶作來詮釋這個家,兩人的答案會是什麼?「在我的想象中,就像這只白色的、可以放水晶的盒子,因為這個家的格局方方正正的,卻同時保有彈性,可以展示,也兼具收納的彈性,最重要的是很安穩。」亨利回答。

對瑞竺來說,則是帶點灰色,但仍舊溫暖的地方,可以讓喜歡的書、創作的畫,在空間中脫穎而出,也呼應他平時彩度較低、確保有手感與溫度的作品風格,「讓空間變成一個背景,就能把喜歡的東西通通裝進來。」

即使生活在這的時間不算長,緩緩前進的過程就像捏陶,從練土到塑形,乾燥到素燒,上釉到釉燒,讓土的溫度與痕跡在記錄中成形⋯⋯在亨利與瑞竺的互動中,看見與喜好相近的人生活在一起的美好緣分,也期待溫柔的他們將生活裡走過的痕跡,化作日後創作裡的對話與養分。

攝影|Seeyu Che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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